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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长安春草】(01-05)【作者:苏蕴】
匿名用户
2016-10-2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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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1 【长安春草】(01-05)【作者:苏蕴】 作者:苏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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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   楔子楼前相望不相知

  天宝七年的长安城,春天似乎比前几年都来得更早。急如密雨、重似惊雷的
街鼓刚刚敲过数轮,余韵震得早起的贩夫走卒们双耳轰鸣,再无困意,天色已经
飞快地亮了起来,绛红的朝霞迅速扩散到大半个东方,于一片苍茫的灰白中,显
出难以言说的明艳和宏丽,而西侧半轮残月犹未全落,笼着淡淡晓烟,缥缈清浅。

  这是长安城的早晨。

  长安的早晨,自然有千万种景象,万千种声音:太液池的溶溶碧水,经冬不
冻,青藻丝丝缕缕,随水晃动,这时辰也有早起的黄莺紫燕,在池边初发嫩芽的
柳枝上停驻,与水中浮沉锦鲤隔水相对,黄鸟歌喉婉转,如珠击玉,锦鲤唼喋轻
轻,几不可闻;碧瓦飞甍的大明宫外,丹凤门缓缓开启,发出沉重的响动,推开
宫门的武士神色森严,动作谨慎,仿佛连这声音,都带着皇城不可质疑的威严;

  又一批悬箭壶佩宝刀的翊卫即将换岗,初生的暖阳照上他们身上的皂绢甲,
反射出淡漠的光泽,十余双战靴踩过宫城的青石,整齐有序,脚步声如同是由一
个人、一双脚踏出。住得离皇城较远的官员们,已经早早起来,只待街鼓敲过,
便要或乘马,或坐车,前往皇城内的各部衙署办公。偶有友人在路上相遇,便说
笑着同行,谈的不是城中近来传抄的好诗佳句,便是各官署中的故事新闻。偶尔
有人停下来,在某家蒸饼铺子买几个樱桃饆饠和胡麻饼,以襕衫袍袖托着便吃,
被同僚取笑:「不成事体!当心御史台劾你!」而除了这些,清晨的长安城中,
最为繁闹的,便是东西二市了。

  数千家商铺在西市汇集,除了来自波斯、大食的胡商们交易珠宝、丝绸的店
邸开门较晚,其他各种衣肆、绢行、麸行、饼团子店、柜坊、油靛店、凶肆、药
店、彩缬铺子……早在街鼓未响之时,已有各种声音交相响起:有柴禾在火中发
出的轻微爆裂声,有铺排布料比对针线的窸窣声,有剪刀开合的咔嚓声,有煎药
时风炉空气鼓动的呼呼声,有砧板上斩肉的钝响……有夫妻俩在商议店里的五福
饼该不该换馅子,有主妇在呵斥睡懒觉的儿女,有酒肆的店主吩咐婢女早早洒扫,
快些在酒垆上设酒,这几日酒客正多……

  裴璇不巧便是这样的一名婢女。

  听着店主已下楼去了,打着呵欠的她,终于偷空伸了个懒腰,闭上因睡眠不
足而微红的双眼,坐倒在地,嘀咕道:「原来半夜鸡叫的故事不是编的,您一个
资本家,起得比我们这被剥削的人还早啊……」忽然店主又伸头叫道:「阿璇,
且莫忘了将烧缸也擦过!」裴璇吓得一个激灵,只道他听见了,慌忙答应着:
「是,是。」随即失笑:她用普通话抱怨店主,这中古时代的店主就算站在她面
前,又如何听得懂?

  ——是的,她是个穿越者,虽然,她起早睡迟,而且只是个酒店服务员,完
全不像其他穿越女主那样呼风唤雨。

  不过她很满足现在的生活:她经历了许多艰辛方才生存下来,在从21世纪
的女大学生变成掉落唐朝、语言不通、没有户口——「籍书」——的黑户之后。
这种没有学业压力,将来也不必在职场奋力拼杀的日子,一旦适应,便相当吸引
人。

  店主虽然很像周扒皮,人却很善良,对她也比其他人更为客气,虽然她知道
这是为什么。

  她叹了一口气,低头看着自己的手。

  她的手指修长,指甲小巧,未经涂染,也透着健康的淡红,像是十片小小的
桃花瓣,骨节纤细秀气,肌肤白嫩柔腻,如酥乳,如凝脂,手背上淡青血脉隐隐
可见,一双手腕玲珑纤巧,从棠梨色的圆领衫子的窄袖口中伸出,被那衣料的暗
褐之色益发衬得肤光如玉,肌理细润。

  她的手是很美。而若以如此美丽的双手,开一瓮新酎的黄酒,取一只葡萄折
腹银杯,浅斟慢注,使稠稠的酒液倾泻入杯,漾开醉人的琥珀色,又有几个人不
会魂销魄荡,一饮而尽呢?

  ——店主便是看中了这双手所能带来的利润。而和这样一双手比起来,裴璇
的眉目只能算是清秀标致。不过,这也是裴璇的幸运:「要是长得漂亮些,怕不
就要像那些胡姬一样,干那陪酒的差事了?!去死!」她发了一阵愣,取了块布,
仔细擦拭烧缸。烧缸平日多在火上,不过唐时烧酒加热多是低温,是以擦起来也
不脏手。待得厅中洒扫已毕,外头已是红日高照,人声鼎沸。她倚在一扇花屏上,
漫不经心地向楼下看去,却忽然一愣:楼下已有许多麻衣如雪的士子们走来走去
了,有的脸带欢容,眉梢眼角都带着二月的春风,脚步格外轻快,有的色沮势消,
步履迟缓,甚至刻意不与他人同行。他们身后,也多有人指点,神色或艳羡或同
情。

  「放榜了?」裴璇吃了一吓,困意全无,才想起今日果然是春榜张贴的日期,
早在五更时,礼部南院门外就该已贴了榜书了。

  该死!这几天酒客太多,她竟然忙得忘了。他……他可中了么?

  那个男子……他该有三十左右了?他的眼角边,已经有了浅浅的纹路,可他
一笑起来,那些纹路细细攒聚,反而使他的脸比坊曲间的轻薄少年们,更多了一
分温和沉静的味道,并不显出多少风霜之色。士子们惯例,应试期间在袍外另罩
麻衣,显示读书人身份,所到之处,众人无不敬重。他也穿着一身麻衣,可衣服
像是旧衣,并不是簇新的雪白,白得软而且旧,照理,该是很落拓的:可是穿在
他身上,偏生又是那么合宜。

  咳!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考进士科呢。裴璇懊恼地拍拍自己的头。反复想了一
回,已有酒客上楼来了。裴璇心神不属地上前斟酒递菜,只听他们议论的皆是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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